陪嫁福袋,是沙县大洛镇传承至今的一种民间绣品。它色彩绚丽,极具汉民族风格。在大洛,女儿出嫁时,身挂陪嫁福袋出门的风俗习惯,流传了上百年,至今不变。
去年,福袋刺绣已被列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然而,与大多数民间艺术的“命运”相似,福袋刺绣,将面临失传的困境。
“福袋刺绣以大洛镇中洋村、张田村一带为代表,目前只剩下三个老人会做,其中两个已经80多岁了。”大洛镇文化站站长吴凤梅说。
传承人陈桂娣
福袋制作工序繁杂
“这些是古老的东西,过时了,没人学。”在大洛镇张田村,81岁老人陈秋英,是当代传承人之一。
和所有的民间绣活一样,制作福袋,首先是制作绣稿。老人介绍,用纸剪好的绣稿造型为底,白布置于中间,鲜艳的棉布摆放在上层,用自制木薯粉浆糊粘在一块,并刮平,绣稿最初的形状就出现了。这些绣稿造型,都是她从母亲邓氏那里学来的。
坐在家门前的长凳上,陈秋英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和我们絮絮地聊着。她的身旁,是一箩花花绿绿的布条和还未完工的绣品。
福袋刺绣,用的是普通棉线,色彩以喜庆的红色为主,上下平针是主要针法。“线的颜色好看,搭着喜庆就可以,没有要求。”陈秋英拿起一片剪好的绣稿,开始了手中的绣活。每缝一针,都娴熟而细致。
“一套福袋3个,抽空做,要20天。每天赶工也要10天左右,很磨人。”83岁的黄应涓是陈秋英的老伴,身体硬朗,平易近人。
黄应涓介绍说,这些剪好的绣稿,用多种颜色的棉线绣上各式图案后,再将两片造型相同的绣稿缝在一起,才算有了福袋的样子。之后,还需要在福袋边缘添加一些装饰材料——小珠子、塑料小花、穗子等。这些,都考验着民间艺人的细心和耐心。
与过去手工制作装饰材料不同的是,如今都是家人在网上帮忙陈秋英购买一些漂亮实惠的成品。传统工艺融入了现代元素,更加美观大方。此外,福袋上还装饰着铜钱、镜子、银饰等民间辟邪物件。
谈话间,好客的陈秋英又忙忙碌碌地搜罗出她保存了几十年的绣品——老人自己的福袋,一个绣工更为复杂的“喜”字福袋。
老人细细清理着福袋上的灰尘,说,这是她14岁那年,母亲邓氏为她亲手绣的。出嫁时,她身挂陪嫁福袋到夫家,至今已67年。
“只剩下这一个,其他的都丢了。”老人说,在从前,这些福袋都是很平常的物件,几乎家家都会绣。有的人收拾起来压箱底,也有的人翻出来供孩子们当玩物。
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陈秋英,已为100多位出嫁女孩制作了福袋。老人曾打算将手艺传给儿媳妇,却没人愿意学。
“我不愿意学,没时间,换不来钱。”陈秋英最小的儿媳妇黄金姬说。
小小福袋寓意丰富
陪嫁福袋色彩艳丽,图案喜庆,寓意丰富。
一个袋子装着镜子,名镜子袋,寓意出嫁女儿美女照镜,也有辟邪之说;一个菩萨袋,中间装入灵符,保佑婚姻幸福;一个君子袋,寓意女儿嫁得翩翩君子;一个花瓶袋,象征女儿家庭美满。
当问及陪嫁福袋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神话时,陈秋英和他的老伴都摇头表示从没听长辈们说过。“就是结婚那天给女儿讨个好彩头,把美好的祝愿放在福袋里,保佑女儿平安,多田、多舍、多福,一代一代都是这样。”
“绣的花样也没有规定,吉祥的图案,花草都能用。”陈秋英说,只要用色彩明亮的棉线绣上活灵活现的图案,就可以做福袋。一套陪嫁福袋中,镜子袋、菩萨袋固定需要,而君子袋和花瓶带则只选其一。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陈桂娣制作的福袋,在图案和造型上,与陈秋英有着些许不同。陈桂娣今年85岁,住在大洛镇中洋村上洋自然村,她是另一位福袋刺绣的传承人。
在陈桂娣制作的福袋中,不仅有“新人骑马看月”,“小姐抛绣球”,“三口出游”,“女牵双胞胎”等画面感极强的图案,也有传统凤凰、喜字、比翼鸟、花草等人们熟知的吉祥图案。这些美好的陪嫁福袋,都包涵母亲对女儿的祝福和爱。
34岁的鲍志楠是陈桂娣的孙子,对奶奶手中的福袋刺绣,儿时的鲍志楠十分好奇,因为陈桂娣从不允许孙子们用手触摸。“我奶奶做福袋30多年了,从不让我们碰。她做福袋前,也都要先把手洗干净。”
30多年来,陈桂娣一有空闲就制作福袋。她常到圩场上摆个小摊卖福袋,有时候,也把福袋寄放在女儿家,等需要的人前来购买。“福袋不好卖,年底结婚的人多,才有人买一些。”陈桂娣说,一套陪嫁福袋(3个)在圩场上卖170元左右,因为工序繁琐,并不好赚。
同行的吴凤梅告诉记者,除了大洛,尤溪八字桥、湖源、中村、洋溪等地,也流传着女儿出嫁身挂陪嫁福袋的习俗,这些地方的人,有时也会专程赶来购买福袋。
“以前姑娘家会一点刺绣,学起来比较快,现在会的人越来越少了,说不定以后嫁女儿就不挂福袋了。”陈桂娣说,老一辈人制作福袋的技艺有的从母亲那里传承而来,也有的从邻居那里学会,代代相传。
走向市场才能传承
为了“抢救”这项民间技艺,大洛镇发动当地年轻的母亲学习福袋刺绣,引导传统工艺走进市场。去年8月,沙县文化局还邀请周建波担任大洛镇文化指导员,负责福袋刺绣的授课。
“很多民间技艺要传承,都不得不走向市场,福袋刺绣也一样。”周建波曾荣获“世界民间艺术大师”称号,他的工作室,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在工作室中央,是一张堆满了制作福袋材料的桌子。
在周建波眼中,古老的福袋刺绣是“拿来主义”,看到色彩鲜艳的布条就拿来用,不讲究。而现在,经过多次实践后,周建波发现了一种带尼龙的亚麻布,不仅让布更厚实,而且剪下后不留毛边。在绣福袋时,布的形态保持良好。
刺绣用的线,周建波选择的是江浙一带出产的刺绣线,颜色鲜亮明艳,绣起来的福袋也光滑美观。“原来用的是棉线或者叫‘土线’,色彩比较暗,比较原生态。虽然有特色,但不够好看。”说着,周建波即兴绣起了一朵菊花。
谈及福袋的色彩变化及造型多样化,周建波认为,传统的福袋刺绣主要是女儿出嫁的大红大绿,造型少,并不顺应市场的需求。周建波拿出改良后的福袋——一只绣有荷花的花瓶袋。只见荷叶缱绻,红花盘旋,色彩鲜艳夺目,点缀上金边,煞是好看。
“发展民间艺术,需要政府的资金投入。饿着肚子的民间艺术,很难传承。”周建波提到很现实的问题。他说,传统的民间技艺只靠老百姓学习,远远不够。想要源远流长,就得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走向市场,并为当地百姓获得利润。
至于改良后的福袋,其文化内涵如何保留?周建波认为,还是得先让这项绣活传承下去。“如果福袋不改良,只靠女儿出嫁时才卖出几个,那就失去了开发的意义。没人做了,只能消失。等哪天福袋刺绣消失了,人们再谈其文化内涵,恐怕就太迟了。”周建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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