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那嘹亮的三明援疆曲

入冬，牛羊从天山深处转场到了五道垭。

酒厂装葡萄酒的橡木桶。

闽玛生态村一角。 （福建援疆三明分指挥部提供）

三明日报记者 詹昌政文/图

天山北麓，一群三明人正在援建玛纳斯。

玛纳斯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昌吉回族自治州的一个县，面积1.1万平方公里，约等于三明市总面积的一半，人口28万，与沙县相当。

援疆的这群三明人，是福建派出的第七批干部人才，以及后援不断的各类专技人才。

在那遥远的地方，为了32个民族的美好生活，他们谋划着，奔忙着。

2018年秋冬时节，我随福建省记协采风创作团赴疆，走访了玛纳斯。

1 奇丽的天山牧场

早上9时许，我们从昌吉州出发。汽车往西，沿着平展展的312国道，在一望无际的棉田间奔驰，过了呼图壁县，就到玛纳斯了。一路上，另有北疆铁路、乌奎高速公路，几乎平行“成束”地横穿了这两个县，直奔石河子市而去——这里是北疆东联西出的黄金通道。

在县城，我们折向牧区公路，往县南的天山奔去。

我们要去“五道垭”。

公路在河滩和缓坡的丘山之间穿行，我们行驶在玛纳斯河与塔西河之间的谷地，这是在中部，先见到冲积平原——大片大片的粮田棉花地，以及田边笔直的林带。往前，就进入山区了，无名支流的河滩边沿，往往长着一小片密集的林子，接二连三。丘山不长树林，淡绿，草色遥看近却无。

一路人烟稀少，难得一见房舍，却在临近五道垭时，撞见一个“社区”：别墅似的，连片建筑。这是清水河乡团庄村哈萨克族的定居点，由莆田市援建。

12时许，车抵五道垭，三明援疆干部已在等候了——既是迎接我们，也是关注牛羊转场。山风吹来，凉凉的，失去绿意的山包浑圆，连绵起伏，却有六座高大的石山如卧驼，峰岭高低错落，连成一线，形成五个垭口，堪称奇观。所见尽是山区丘陵，迥异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川”风光。

玛纳斯县委副书记、福建援疆三明分指挥部指挥长朱昶凯，见我们对塞外景色莫名惊诧，便招呼大家就近登上一道山梁，放眼眺望。只见丘陵层叠，全是草原，一派苍茫——远处，峰顶长年积雪，白得耀眼；近处山坡舒缓，草色青黄，丹霞似的五道垭更显突兀。峰崖之下，泊着一个大水塘。数不清的牛羊聚在塘边的草坡，静静地，或探饮或觅食，牧民骑着摩托车驱赶，也悠哉游哉，祥和、淡定。

朱昶凯说，这里就是著名的天山牧场，它是山地草原，晴暖时节，雪线以下，牛马成群，羊们撒欢。这一个月，天变冷了，牧民正将它们从天山高处赶往低海拔的草场或暖棚，用干草料喂养，等待春暖，转回这片优良的夏季牧场。

这就是游牧：逐水而居，转场过冬。我看见，在峡谷平地，遗留一些土房，周边种些树挡风，说是转场路过时暂住的。

不过，援疆干部在帮牧民们定居。三明人援建的闽玛生态村就是全疆的样板。

2 三明的“又一村”

“闽玛生态村”属旱卡子滩乡，原名加尔苏瓦提村，意为“牧人路过的地方”。

以前，这里的牧民住在低矮的土房，饮用渠水和雪水，人畜混居，散落在深山沟谷里。2010年，三明市对口援助玛纳斯县，两地党委、政府决心“定居兴牧”，开始建设易地扶贫(生态移民)工程集中定居点。

此后，三明市历届援疆分指挥部持之以恒，按照“定得住、能致富、保生态”和“高起点、高标准、高效益”的要求，全力打造“绿色、生态、宜居”的牧民定居新村。

新村建在两座山的夹道间，毗邻乡政府所在地。登上鸟瞰亭，500多栋牧民定居房尽收眼底，红顶黄墙，一排排，掩映在绿树中。我见过雪天的村景照片：白茫茫的山岭下，一面面的黄墙成为温暖的色块，明丽夺目。

在这里，建有牲畜暖圈、温室大棚、学校、卫生院、商服中心、文化广场、灯光篮球场、农机停车场……全乡1419户牧民，有528户哈萨克族牧民1586人在此定居。80平方米的民房里，地砖平整，墙壁装饰，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齐全，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可洗热水澡。从游牧到定居，一步跨入了“现代化”。

全村分为生活区、养殖区、生产区，大棚里种食用菌，荒地上种苗木、花卉，瓜果飘香，马羊成群……还成立了肉羊、草畜联营，驼奶、马产业、土鸡、刺绣合作社，将每月8号定为阿肯弹唱日，客从八方来，在这里旅游餐饮，交易奇石、农产品，如同“大巴扎”（圩场），出现了20家“牧家乐”。

2017年，“闽玛生态村”入选全国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示范村。当年9月26日，时任省长的福建省委书记于伟国率福建党政代表团来新疆考察时，曾到村里的努尔哈力·巴依乌扎克家中做客。12月，努尔哈力给于伟国书记写信：

“福建省三明市已经帮扶我们村快十年了，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帮助。您来过的第二天，三明市的余市长来我们村了，他说，会带着三明援疆干部，继续帮助我们。最近，三明市已帮我们建立了村级担保基金，解决了没钱发展生产的大难题，还建了6个蘑菇大棚，教我们种蘑菇。我想，在福建亲戚的帮助下，乡亲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很快，他就收到于书记的回信：福建会一如既往做好包括闽玛生态村在内的援疆工作……

2018年1月23日，三明市委书记杜源生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会议，传达学习省委书记于伟国给闽玛生态村群众的回信，研究我市贯彻意见。

“闽玛”二字记录了援疆情怀。三明市第七批援疆干部人才一行10人，入疆才一个月，就在2017年4月4日上午，由县委副书记朱昶凯带领着，与加尔苏瓦提村10户哈萨克族牧民结对认亲，通过定期不定期走访、住访、慰问，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和问题等，开展“民族团结一家亲”活动。

这里是三明的又一个村庄！

3 文化的玛纳斯

我们离开了清水河——玛纳斯河最大的支流，因水清、产玉得名，它的两岸还曾产金，所以有“金版玉底”的美誉。沿途看见水泥涵管随着公路延伸，那是干渠，用于输水。

朱昶凯副书记告诉我们，新疆节约用水，滴灌发达。他说，农民用手机一遥控，滴灌的闸门就打开了，喷水下肥，干活轻松。以前收棉时节，内地农民来疆打工，号称十万大军，非常壮观，如今，全都机械化。

在这返程途中，朱昶凯向我们介绍了玛纳斯。

他说，这块古老的土地，曾是大月氏人、乌孙人、突厥人、回鹘人、塞人、匈奴人、丁零人和汉人活跃的地方。玛纳斯河是天然的屏障，所以，“滨河有巡逻的人”，蒙古语为玛纳斯，素有乌鲁木齐“西大门”之称。

他如数家珍：玛河文化、碧玉文化、凤凰文化，并称为“玛纳斯三大文化”。

关于碧玉文化，朱昶凯说起一则轶闻：玛纳斯河上游蕴藏碧玉，旧称“碧玉河”，清代乾隆年间曾设厂采玉——玛纳斯玉，色泽鲜艳、籽料细腻，与和田的羊脂玉齐名，都是贡品，后来渐渐失传。新世纪初，按台北故宫博物院地图线索，重新找到了旧矿场，玛纳斯作为世界三大碧玉产地之一，重焕光彩，2011年成功申报为“中国碧玉之都”。

午餐的地点就在中华碧玉园的小吃街。北疆风味，少不了羊肉串、大盘鸡、奶茶，但令我惊奇的是新疆拌面：一大盘手工拉面摆在桌中央，边上围着五六盘拌料，有荤的、素的，都切碎如粗馅，若不介绍，会以为是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吃时，各自夹面、舀馅，拌而食之，爽滑劲道，细嫩香辣，特别是过油肉拌面，当地人说“百吃不厌”。

店家说：面条不够吃，可以再添，不加钱。

碧玉园广场人气旺盛，是开展各类大型活动的好地方。2018年9月27日至10月6日，中国·玛纳斯第九届碧玉文化旅游节开幕期间，沙县小吃展入驻献技，同时，三明市客家文化艺术中心演员们也登台歌舞，“明玛情·共筑梦——三明市专场文艺演出”博得热烈的掌声。

新疆的葡萄是出了名的，好酒出在玛纳斯。我们有幸走进中信国安葡萄酒业股份有限公司，全程参观优质葡萄酒的酿造工艺。流连在玛纳斯分公司的酿酒一车间、二车间、三车间、四车间、酒窖、白兰地车间和制冷空压站，那高大的不锈钢储酒罐，连排的橡木桶，气势磅礴，令人震撼，啧啧惊叹。

朱昶凯副书记说，这里地处“酿酒葡萄黄金纬线”的北纬44度，与法国的波尔多、美国加州并称为“世界三大天堂级葡萄酒产区”，成为新疆的“葡萄酒城”“国际葡萄酒庄”。

4 致富的小蘑菇

玛纳斯物产丰富，但食用菌产业却是三明人推动发展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实现了优质化、特色化。

三明有高超的食用菌培植技术，玛纳斯有丰富的资源，种菇“短平快”，收入很可观，援疆干部选定的这个项目，如今成了一个大产业，咬定不放松。

2017年8月中旬，三明市第二批短期农业援疆干部人才张莹、周华刚到玛纳斯，就随同县农业局推广中心负责人和福建第七批援疆干部翁垂芳，先后深入乐土驿镇、兰州湾镇和旱卡子滩哈萨克族乡指导食用菌生产。11月初，朱昶凯带领玛纳斯部分乡镇、相关部门负责人去明溪县考察食用菌产业。这一年，8个乡镇场站共40个猪牛羊果蔬苗等废旧大棚，经过改造，用于扩展食用菌栽培，全县年产食用菌830万袋，同比增长20%。

第二年夏天，又一批食用菌专家赴玛纳斯对口支援。

当地牧民积极学艺，乐土驿镇柳树庄村村民陈文俊就是一个典型。她原本是个“门外汉”，发现种食用菌可以因地制宜，来钱快，就向三明援疆干部翁垂芳求教，经常一个电话就叫来了“师傅”，很快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种菇能手，在家里就实现了食用菌从培育、生产到订单销售全过程。

2018年10月31日，央广网以《小蘑菇托起农民增收致富梦》为题报道说，陈文俊家有4个食用菌大棚，农闲时投入两三万元钱，一个冬天每个大棚能有6万元收入。陈文俊说：“非常感谢福建三明所有的援疆干部，有了他们才能有我们现在的食用菌产业，才能有现在更好的生活，更稳定的收入。”

援疆干部们不满足于“一枝独秀”。县委副书记朱昶凯曾和技术人才研讨说，利用三明优势，推进南果北种、东菇西进、南蔬北移，符合高效的现代农业发展趋势。2018年，百香果、新品辣椒，开始在玛纳斯大地扎根、开花、结果。

5 优质的民生共建

采风时，我期待着“他乡遇故知”。因为，就在前不久，三明又一批教师援疆，其中有我朋友——三元区教育督导中心高级教师潘如瑶。

一打听，不在行程之内。但是，“重视联合人才民生共建”——这是当地媒体报道的三明援疆经验之一，包含了支教。

2017年9月27日，三明市委副书记、市长余红胜一行赴玛纳斯县考察交流，两地签订了教育对口帮扶协议。约定：从2017年至2019年，三明市和玛纳斯县将从教学常规管理、教育教学研究、教师队伍发展、远程资源共享等方面建立协商和沟通机制。

说办就办，真抓实干，教育对口帮扶迅速展开——

2017年12月4日，玛纳斯县中小学首批18名骨干教师赴三明市跟岗实践一个月；2018年2月3日，县委副书记朱昶凯带领玛纳斯县教育考察组一行到三明市考察交流教育工作；10月15日，第二批玛纳斯县教育系统20位骨干教师赴明……

同时，三明市组织名师名校长赴玛纳斯县送教，集中培训玛纳斯县中小学教师。2018年7月22日，三明市部分中小学名校长、名师及教育行政管理专家一行10人，前往玛纳斯县开展“送培送教”活动。通过领导交流、名师名校长讲座、公开课、示范课、听课评课等教研活动，与玛纳斯县同行进行交流与探讨。8月，又一批三明的优秀教师入疆……

2018年10月24日，《昌吉日报》刊发题为《支教援疆：为玛纳斯教育事业注入新动力》的报道，报道中说“近年来，福建莆田市、三明市，本着‘选好人、用好人’的原则，努力引进优质教育资源，让优秀师资力量源源不断地支援到援疆教育一线，带动玛纳斯县的教育事业稳步发展……三明市自2010年以来，累计选派29名教师赴玛纳斯县任教，选派19名专家赴玛纳斯县进行送教培训，协助县一中建立6个援疆实验班。”

医疗援疆也是一大亮点。

福建援疆三明分指挥部指挥长朱昶凯在接受《昌吉日报》新闻连线时说：“我们将发挥三明医生在技术援疆方面的示范作用，组织援疆医生利用节假日到边远乡村、牧区积极开展送医、送药、下乡义诊活动，并探索设立‘福建名医生’咨询热线。”

事实上，三明医生已经在行动。

2016年10月3日傍晚，患者xyw*****850782131在寻医问药专家网，向三明市第一医院消化内科专家林英照发帖求助：玛纳斯县的，需要打乙肝疫苗！玛纳斯县医院没有，哪里可以打疫苗？

大约5分钟后，林英照医生回复：三级医院，或防疫站，建议打三针疫苗。注意复查。

当地媒体报道说，三明援疆医生定期不定期到闽玛生态村等送医送药，每年组织5次以上的义诊活动。同时，针对牧区牧民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多发的特点，有针对性地开展治疗和预防，为他们的健康保驾护航。

6 致敬！筑梦天山

临别时，福建省对口支援新疆工作前方指挥部送了我们一本书：《筑梦天山》，是一部福建省第七批援疆干部人才风采录，但这只是“风采录（一）”。

在从西北往东南的飞机上，我迫不及待地阅读，见到的一个个名字，陌生而却亲切——

陈阔，大田县医院质控科科长，现任玛纳斯县中医院副院长，援疆一年，用心培养当地的“医疗队”，还先后诊治病人900余例，义诊8次，参与各类手术20余例，其中嵌顿疝松解、肠减压、疝修补术手术填补了当地中医院医疗技术空白；

陈源森，大田县上京中学教研室主任，现为玛纳斯县一中教师，经常利用讲座、公开课等交流教学体会，尝试革新教法，成效显著，起到了援疆教师的示范带头作用；

谢金彪，三明市二中历史教研组组长，现任玛纳斯县一中副校长，善于加强师生之间的交融，把握学生特点，改变学生的思维方式，将自己三十多年摸索的教学经验与个人的知识积淀，毫不保留地奉献给当地师生，成为孩子们求知路上的一盏明灯，更是年轻教师提升教学水平的风向标；

张理臻，三明市第九中学、玛纳斯县一中高级教师，针对学生基础差、懒于动脑、缺乏学习习惯、缺少主动学习的意识、教学设施落后等实际情况，采用了低重心教学模式，在课堂上夯实基础，边讲边练，让学生的知识消化在课堂——2017年，他家入选“福建省最美家庭”；

张忠华，宁化县中医院内三科副主任，现为玛纳斯县中医院内二科副主任，坚持每周进行二到五次教学查房，针对诊断后不明、疗效不佳的病例提出指导意见，结合实例，从一个病例延展到相关疾病，给当地的年轻医生分析讲解，打开思路，避免病人转上级医院治疗，减轻了病人负担……

我想起了陪同我们采风的陈昌荣、池毓腾。

三明市住建局办公室主任陈昌荣，现任玛纳斯县城乡规划管理局副局长、三明援疆分指挥部副指挥长，援疆第一年，父亲出车祸住院，他无法回家护理，至今内疚，但他坚守岗位，认真履行起受援单位和分指挥部各项职责，特别是将三明援疆干部人才的美名传遍了昌吉大地——作为《昌吉日报》的通讯员，他的新闻报道来自一线，既鲜活，又有深度，其中长途奔波的采写甘苦自知。

池毓腾来自尤溪电视台，2018年8月起，将在玛纳斯县电视台挂职一年半。他负责宣传工作，摄、写、编，样样在行，编辑公众号“三明援疆”，快速反应，高频推出，粉丝越来越多……

回望大西北，我深为昌吉州党委副书记、福建省援疆前方指挥部总指挥长黄鹤麟的序言《生命因援疆而精彩》所感动，录几句作结，以表敬意——

“不是每一朵花都能盛开在雪山之上，雪莲做到了；不是每一棵树都屹立在大漠戈壁上，胡杨做到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来援疆，我们做到了！”——这是援疆干部的共同心声。